荣幸得很,李宗吾不仅是我的富顺老乡,还是我就读的中学20世纪30年代的老校长。《厚黑学》七八十年畅销不衰,如果李宗吾活到现在,一定独霸百家讲坛,新浪博客专栏永远置顶,在北大清华演讲的就不是李敖。
在这本新版的《厚黑学》的序言中,柏杨说李宗吾是被忽略的大师,南怀瑾说李宗吾是蜀中楚狂人,林语堂说李宗吾是赤诚相见之独尊,许倬云说李宗吾是狂狷嘲世一教主。其实呢,大家都拔高了李宗吾厚黑学之立意,过奖了李宗吾揭疮疤的勇气。以我对老乡的理解,写出《厚黑学》,不过是富顺地域文化习性*的产物,这个习性*,就是赖皮。这赖皮,表达出来,就是对生活的盲目乐观,自我消遣。习性*之深,年龄不分,流落异乡也一样;习性*影响力之大,可以远洋。
讲几个我身边的故事。
在北京的富顺人,密切有联系的有两批,一批呢,是以我爸妈80年代初的学生为主,年龄都比较大了,在各机关各企业算个领导。不管大小节日,中秋、元旦、国庆,总要在一家固定的餐馆摆宴席。每次都三桌,每桌十几个人。一桌男人,一桌女性*,一桌差不多是子女一代。吃得多了,默契得来一进那大包皮间,每个人就直奔自己常坐的那个位子。偶尔有一些不同的人,比如最近一次一家来了亲戚,也带来一起吃,一个四岁大丁的小女孩,满口富顺话,拿起勺子当电话,尖着嗓子叫:哎呀,耍不住,北京不好耍,过两天就回及(去)了。大家立刻笑翻过去。还有一个同样大的小女孩,胖胖的脸,大大的眼睛扑哧扑哧的,刘海,学动画片奥特曼,一个动作定格之后一动不动十几秒,大家再翻一次,她不笑,特认真。
另一波富顺人,是以我的中学同学为主。这些人里面乱七八糟的职业,做老师的、自由职业的,有自己的家具品牌的,外企做财务总监的,在三里屯四川特色*菜、意大利餐馆当老板的,每次聚在一起,富顺话满天飞。其中开意大利餐馆的那位女老乡,嫁的是一个意大利人,长得象密斯特本。听不懂富顺话,就翻辣子鸡丁吃。先吃里面的鸡丁,再吃里面的葱,再吃里面的蒜,再吃里面的什么什么,一点都不怕辣,一个人在那里翻啊,翻啊。他老婆偶尔照顾一下他:朱总(那老外叫朱第什么什么),合适点儿!除了长相,就是一富顺人。
我还记录过一段富顺人的对话,不仅可以看到赖皮之理所应当,还有大家对赖皮的习以为常
春节放假,坐车,眼看就进入了老家县界,售票员开始验票,售票员问农民老乡:你的票呢?没买。那现在买嘛?没得钱。没得钱你坐车?喔噢!要回家都嘛!你有钱!买嘛!真的没得呀,我不得豁(骗)你!出去打了一年工,没挣钱?钱都寄回去了的。你郎个把车钱都寄回去了呢?老婆要钱要得凶。那你不买票,你说现在郎个办?你吃不吃糖嘛,我有糖。我不吃糖。吃点嘛,春节了哦!啥子糖嘛?大白兔,上海的。给司机两颗嘛!要得,都是老乡!
这是一方水土养出的一方性*格。富顺这个地方,丘陵地带,山不高,但走一公里也得爬一下。水不深,但最终也汇入了长江。说穷乡僻壤,土地也还富饶,文化受到敬重。出的名人也怪里怪气的,成不了大事,但也颇有自己的识趣。比李宗吾远的如被慈禧砍了头的刘光第,比李宗吾近的如自恋到无以复加的郭敬明。整个县城的人都沾染上这样一种提不起来放不下去的思维模式。
《厚黑学》呢,不过是李宗吾赖皮的自我消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