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若尘露,天道邈悠悠。
《世说新语》一书,刻画了无数魏晋名士。他们有各自出彩的地方,但我颇为钟意在“任诞”中频频露脸的阮籍。乍看,他只是行为怪诞的荒唐之人,再看,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清明。
阮籍,是三国时期的诗人。他一生所作的咏怀诗不下八十首,他在文学上的贡献更是无法否定的。他与他的儿子阮咸等人并称“竹林七贤”,而其同样会作诗吟赋的父亲阮瑀,则是“建安七子”之一。这不只是个有趣的巧合,而是家风的传承。他出身如此不凡,却只当过步兵校尉。但这并非是他能力不足、或是怀才不遇——这点就与同样浪漫李白不同了。相反,司马昭曾多次试探他,想他为晋出谋划策,却都没有如愿以偿。最终,他安息于景元四年的冬天。
民间流传十分广泛的,莫过于“阮籍三哭”的故事。阮籍在母亲死后,大吃酒肉,哭泣到吐血。这样的做法实在不符合当时的礼教与风俗,但他却在自己挚爱的母亲面前“放荡”,毫不收敛。不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,对死人一事还是抱有畏惧与好奇的心理的。按当时的传统,阮籍本应守法守节,使老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。但他这样的破坏规矩,不仅是自己真性情的体现,也是他对死亡一事看法的流露。他认为,“人生若尘露”,这与西方《圣经》的观点不谋而合:人本是尘土,仍要归于尘土。所以对母亲肉体的消亡,他没有守礼节,而是遵循本心,做一些对自己的心灵能起抚慰作用的事。
除了他揣于心间的“孝”,他的孤僻、怪异也不是什么可争议之事了。他假装不明白司马昭的心思,直言不讳地跟王戎说出自己对他的不满,每日尽兴地喝酒,从来不把当时那些规矩条例当成自己的行事准则。
为什么这样怪诞的人能成为魏晋名士的典型,被后人铭记?因为他的生活,实在是太令人向往了。像我这般年少轻狂的人,也单纯而肤浅地喜欢李白,喜欢阮籍,而不喜欢老师口中忧国忧民的杜甫。何人不想仗剑走天涯,看遍世间的名山大川呢?但我们做不到,也没有勇气去冲破自己为自己设立的枷锁。读后感·阮籍看似装疯卖傻,可他的内心却认清了自己想要什么,并付诸实践去实现,尽管这个过程被太多人误解。“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境界,大抵就是如此吧。他明白当时朝廷的黑暗,也明白那些礼教制度的不人道。他不愿浑浑噩噩在官场的泥潭中愈陷愈深,他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。他看似毫无牵挂,但他内心的彷徨与纠结也还是存在的,否则他又怎么会有“第三次大哭”?王勃道:“阮籍猖狂,岂效穷途之哭。”说到底,他再怎么看破红尘,也终究是那个时代的宠儿。看透世道,于他而言,是促他随性,还是加增了同常人一般的折磨与苦楚?
旖旎阳光,深深竹林,隐约可见一个醉倒在自然间的身影。阮籍已远,但他的品格、追寻,深烙在一代又一代的狂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