琦君的《泪珠与珍珠》如一枚小小的石子,投进了我心底那片平静的湖泊,一圈圈微小的波纹中,我看到了母亲的眼泪。
幼年的我,和琦君的儿子一般冥顽不灵,和琦君一样淘气捣蛋,但我的母亲却未气得掉眼泪,我的父亲也未曾对我说过,母亲的泪是为了冲洗沙子而流的。
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虽然我的母亲并非男儿,但我却觉得这句话用在她身上万分恰当。母亲的泪,是极其少见的。即使在父亲被推进手术室,粮食被洪水冲走,家里经济出现严重困难的时候,母亲也没有流过眼泪。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,可我却觉得母亲是铁做的。在父亲病倒后,母亲用瘦削的肩挑起了所有的重担,成了整个家的支柱。母亲的坚强﹑勤劳﹑能干,在村里小有名气,女强人的称谓在方圆几十里广泛传开。谁也没想到,当得知我中考成绩不佳,姐姐大学毕业难找工作的时候,母亲却流泪了。在母亲的一串串泪中,我看到了她对女儿的无限期待,对女儿前途的深深忧虑。
后来长大才明白,在每个坚强人的内心深处,都有一方软弱的空间,正是我和姐姐的前途,牵动着母亲的这方空间。母亲的眼泪,不像流泪观音的眼泪那般慈悲,也不像基督徒的眼泪那般纯洁真挚,那不是辛酸的泪水,也不是报怨的泪水,而是饱含着爱与深情的泪水,那泪水,是鼓励的泪水,是期望的泪水,是关怀的泪水,一直流进我的心田。
的确,母亲的眼泪,并不是为了把沙子冲出来,而是像牡蛎造珠一样,把沙子变成一粒粒珍珠。然而又有谁知道,在形成珍珠的过程中,母亲忍受了多少生活的磨难!我深信,在看到珍珠时,她是无悔的。琦君的儿子不知道他就是让妈妈流泪的沙子,但我却是清楚地明白的。
美国女作家奥尔珂在《小妇人》里说:眼因多流泪水而愈益清明,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。母亲的心倒是愈加温厚了,然而为何母亲的眼睛,却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模糊?那茫茫的白雾,为何遮住母亲的眼睛,让她不能看清一切,是泪水流的太多了,还是母亲老了?
沙子深信,在珍珠诞生的那一刻,母亲的脸上终将露出浅浅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