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之以道,人之以礼。 我认为真正懂茶道的,定是沧桑历尽,已将人生看得云淡风轻的老者,有精致的紫砂茶具,色、香、味三绝的名茶,舀一壶清冽的虎跑泉,融以娴熟的茶技,不觉繁琐地衍生出第三泡甚至是第四泡茶,分茶亦要讲究七分满为宜,未了,还需闻香观色,方可啜饮品其味。 似乎只有这样,才能体现茶道之高深儒雅。 然而,有位老者,却永远也不屑做这些个繁文缛节。时常看见他从柜中拿出大袋廉价茶叶,伸入三个手指,掂量着取出一小撮,放入一只内壁泛黄的旧瓷杯中,再用滚烫的自来水一阵冲泡,便端着茶杯静坐墙角,沐着午后的暖日,悠闲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。若是问他为何不用孩子们买来的上好的紫砂壶,他定会慈祥地笑着回答习惯了。
是啊,当人生已成为一种习惯,物质的改变俨然成了一种不适应。 老人依然保持着改革开放前艰苦朴实的劳动人民的作风,固执地认为这仍是一分一里都靠从牙缝里省的时代,有些老顽固地不穿孩子们买去的毛皮大衣,却在蛀洞后深深懊悔自责。电视只看装腔作势妆如鬼面的京剧,要不就是咿咿呀呀苦大仇深的黄梅戏。以前或许还为此埋怨过,怨他无端讲音量调高得恼人咋舌,后来却渐渐轻了下来,直到某一天,电视机回到了无声时代,只见得那些戴着长有天牛触角般头冠的大汉傻兮兮走来走去,却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唱腔。
老人聋了。不再需要声音的世界,连电视机也跟着喑哑。但他似乎并没什么影响,依然规律地泡杯茶,大手穿过杯柄握住素胚青花的瓷杯,佝偻着身子去到墙角,晒晒太阳。 多少次地看到这样一幅画面,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,坐在淡褐色的藤椅上,双脚僵直地搁在前方的小凳上,手不离茶。明媚的阳光照不明苍白逝去的生气,但每当他捧着手中的茶杯,小啜一口时,脸上那惬意的表情让人也跟着如沐春风。 旁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懂,如此廉价的劣品,为何能让他此等眷恋? 你若是问他,他定还会是笑着回答习惯了。然而习惯,只是人在倦怠或许迷惘时所找的最好的理由。 他不会迷惘,只是倦怠。人生迟暮,终是要随了那西下的落日一同隐去。有什么好回避呢,此般年岁沾染的此等恶疾;有什么好怨恨呢,人生不过是一场蹉跎。 当他枯褶的双手再也无法握紧瓷杯,他也只是无悲无喜地闭上了双眼。任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。 在他看来,茶道,不是精镂名雕的茶具、繁琐杂糅的过程所堆砌,仅是一种态度,便可将其融揉入骨。 人生,确需 呷一口,品其醇香;度一番,随其飒沓。
浙江省上虞市春晖中学 高一(4)班 蒋雁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