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十二日,晴。我去了医院。
昨晚(也就是十二月十一日晚)九点二十五分,万籁俱寂,四下里唯有秒针不知疲倦的狂叫。突然一阵撩人心魂的电话声传来。
“喂,烦劳你为我找一下先河。”
“我就是,你是哪位?”
“我,姐。先河,爸爸病了,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了,明儿出院,你去看一看吧。”
是姐的声音,我一阵惊讶,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个。愣了一阵后,我冲着电话奋力的吼道:“爸住院了,什么时候?为什么都一个星期了,到现在才告诉我!”电话里姐又说了许多,但我已经不记得了,大抵是没注意的缘故吧!
爸身体不好,这我知道;爸生病了,这我也知道,只是没想到病情会这么严重。
两个星期以前,我曾见过一次爸。那时他也是来看病,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很瘦了,却仍离不开烟,他面前的地上散了一地的烟头,手指间还夹着半截,一边不停的咳嗽一边却又不停的递过来他为我从家中带来的橘子。
“少抽点吧,对身体不好。”
“嗯,咳&hllip;&hllip;咳&hllip;&hllip;”
今晚,突然听到爸爸生病住院的消息,我的心像被一段弦使劲的绷着,疼痛难忍。
今天,太阳很高,我又看到了爸那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面孔。爸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了。一双干枯的手像一棵千年古树的树干,脸上爬满了沧桑的倦意,脸颊骨高高的凸起,俨然两座苍凉的荒山&hllip;&hllip;我禁不住将头扭向窗外&hllip;&hllip;
“那里有水果,拿来削来吃吧。”不知过了几点,爸指着凳子上一个黑袋子对我说。
“什么病?诊断出来了吗?”我不敢抬头看爸,我觉得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、苍桑。又是好一阵咳嗽,咳嗽喘过之后,爸像一个年迈的妇女爬过一段陡坡一样,累得透不过气来。
“是&hllip;&hllip;肺结核,还&hllip;&hllip;初期。”
我一阵抽搐,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倒抽上来,再相顾时,皆无言&hllip;&hllip;
从医院出来,已是下午二时许。天空很昏暗,太阳仍然挂在天上,但似乎离得更远了。道路两旁的树枝像铁棘一样直刺向苍穹,风依然很锋利&hllip;&hllip;
我有一个朋友,曾问过我是否相信上帝。我很唯物,天理的东西大多是虚无的,而他告诉我,当他或他的亲人遭遇不幸时,他都会替自己或亲人祈祷,而结果都很灵验。我的心底顿然有一束阳光穿过,瞬间将心田照亮,我于是在心底真诚的为爸爸祈祷祝福,我又害怕自己是初学者,上帝不会偏袒我,所以我同时又让他替我祈求。但愿天上真有一个仁慈的上帝。我怀着这样的心愿,藏着这半米阳光,坚毅的迈开了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