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,在石尖凝聚,在微光下粲然一笑,就落下。落在岩石上,盈盈的水光一闪,便消失。长年累月,坚硬的岩石出现了凹洞,也许在千年以后,滴水真的能穿石。岩石孕育了水滴,又被水珠所一点点销蚀,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,现在才知道,这是一种爱,爱得深入骨髓,刻入生命,铭在灵魂深处,慢慢地将自己融化,也许千千万万的儿女就如水滴,生于岩石,却也吞噬了岩石的生命。 我,很独立,很坚强,很倔强,有点孤傲,还一直认为所有我拥有的,都是我应得的,我得之无愧。父母的使唤,我不屑一顾。 老妈也经常说我一点也不像她,我太霸道。 从生物的角度来说,我确实曾在你的体内生存,但如今,我已经是一个完全的人,不要再受你的使唤。这是我常对我妈说的话。 我每次说起,她也狠狠地说:“管不了你了。翅膀还没有硬就想飞啦?” 我最反感这句话,于是硬和她反着干: 她帮我收拾好房间,我就乱丢东西,又弄乱;她叫我学做饭,有兴趣就玩玩,没兴趣,不干。她叫我别用可乐泡饭,我偏要在稀饭里加冰块。她叫我加点衣服,小心着凉胃痛,我偏不,依然我行我素,她臭骂我一顿,我就和她打冷战…… 我曾很认真地想过,妈妈到底是什么动物变的,这么爱管闲事。 有一天晚上,妈妈和爸爸在饭桌上狂侃我以后学什么专业好,一会儿说什么做医生好,收入高;一会儿说做公务员好,稳定……说着说着就开始感慨自己的当年如何如何,越说越惨,人比黄花瘦似的。弄的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,插嘴:“我的将来是什么样的,是我的事,就算我以后去流浪,去的是我,又不是你们。不要将你们的梦想强加在我的身上……”其实我了解,如果真的流浪就会很艰苦,虽然有那么多的自由,但是那其中的孤独与寂寞是很少被人了解的。只是我有我的梦,不会因为任何的人事变更而改变。 他们一愣,老爸拍手叫好,说支持我。而老妈又拿什么山区的贫困儿童学习如何如何的好,来教育我这个“坏孩子”,说的头头是道。我最烦这一招,说白了,你不是就要我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,为国争光”吗?为什么不直接一点?罗罗嗦嗦。那么喜欢他们,领养一个去呗,不要老把我看得跟比别人低一截似的,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?!呼,老是指使我做这做那的,还说什么你在我们家最小,你应该做……之类的话。我想: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,要听话的,买个机器人得了…… 有时候我特别讨厌我妈,有时在她唠叨的时候,我故意气她说:“我觉得,我最爱我的人,就是我爸,其他人嘛,对我来说无所谓……”她听了,立刻不说话了,愣愣的一直盯着我看。 是的,我和母亲的战争持续了很多年,她成了“007”,我成了“不懂事”的孩子。 不知从何时起,我们都很累了,经历过太多的风雨,都精疲力竭,无力争吵。也许我们的“和平”来临于——我看见她在深冬里用长满冻疮的手为我一针一线的织毛衣吧,她的身体窝在沙发里,全无她打骂我时的威风凛凛,显得有点娇小,也许是灯火的缘故脸有些憔悴,眼睛却很专注的看着指间。突然心里蓦然一动,有些颤巍巍的,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。她抬起头看着我,说:“来,吃点水果。”筑起的独立防线,瞬间就崩塌。 也许我就像迷失方向的鸟,对所有人都竖起羽毛,但只要母亲一声:“回来吧,孩子!”所有的棱角都全部消失,只为奔向它的怀抱。 就像水滴与岩石,就算曾经互相伤害,但彼此的爱,早已侵入骨髓,亘古不变。 也许多年之后,一滴泪滑下脸颊,看着她的脸说:“原来滴水真的可以无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