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忆像玻璃窗上呵上的雾气渐渐消隐,澄澈的天空浮现他的微笑。风铃叮咚,我听见晴雨娃娃在祈祷。——题记
院子里新来了位租客。我上楼的时候他正拎着一个大箱子四处打量,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。我并没打算跟这位新邻居多说什么,事实上我对所有陌生人都没来由地心怀警惕,尽管他看起来似乎很友善。
嗨!他微笑着朝我挥挥手。
嗨。我摆了一下胳膊。噔噔噔一口气爬上楼梯,砰一下关上了自家的房门——我想可能吓着他人。不过没关系,谁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呢?不认识的人总要防着点,免得惹什么祸端,表面多好——笑里藏刀也说不定。
越想越觉得正确,我把被子蒙在头上为自己的明智咯咯咯笑了一阵。
次日早晨,我推开门,看见他正在浇花。
去上学吗?
嗯哪。
一 个人在家?
……嗯哪
有啥不方便找我吧。我也该上班了。他说着转身回了屋。我瞅了瞅,屋里简陋的很,墙上挂着的大概是他妻子和女儿的照片。很平凡,也很美满。
此后他就在院子里栽了很多花花草草。满园芳香四溢,青翠浓艳。后来知道,他是一个园艺工人,每天晚上要很晚回家。
奇怪的很,他家铁门却从未在半夜里乍然响起来惊吓我。他租的房子是有铁门的,但我也不便于纠结这些,况且,这是好事。
有一天,他叫住我,说:“每天看书到很晚哪?”他又顿了顿说“看你窗前灯老晚才灭。”我心里忽然受了感动,就答,对呀。他点了点头,也没再说什么,转身便走了。我觉得不明就里,也不好追问,便也罢了。
但自那以后,我总看见他下班后在我窗口下捣弄什么,见我过来,便故意走开了。这不寻常的动作忽然就使我警觉了起来——毕竟是外乡人,人心隔肚皮,悬哪。从先前的奇怪,再到疑虑,再到厌烦,我渐渐衍生出不满,这个人鬼鬼祟祟指不定想什么。
直到有一天,我看见自家房门大开——轰的脑一热,我浑身激愤起来。好哇,好哇,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,我一转身就要去找他,他去已在我窗下招呼我了。我愤然而去,像一只斗鸡。
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,我憋了半天,总算跳出来一句,我家门开着。
他似乎也吓了一跳,问:咋啦?该不会……忘锁了吧!
真是一盆及时的冷水。我忽然清醒地想起,是我忘锁了。误会解除,我却有些羞愧和尴尬起来。他笑了笑也不理会,而是让我看我窗子下的一丛东西——啊,一株小小的藤蔓!他说,能醒神的,长到你窗沿就好了,还看观赏。一看价钱不便宜,他却只是说,朋友家拿的。
原来,这个素未谋面的异乡人,为一个小女孩种了一丛藤蔓。
我忽然觉得自己相比于这位大叔叔,是那么心胸狭隘。我觉得一股人世间的暖流,在我心中回流动,这个有些孤僻的小女孩,被一位陌生人深深地叩动了心扉。
再有十几半个月,我就和他混熟了。院子里也开满了各种花,叔叔的巧手,在它们之间翻飞,这个原先不起眼的院落,成了一座小小的花园。
但是忽然有一天,他就悄天声息地不在了。看看,已人去楼空。他搬走了,问旁人,说是他女儿害了什么急病,他着急地连招呼也没打就搬走了。
我忽然觉得空落落。我在他门前徘徊,为他可爱的女儿祈祷。这时,我忽然想起铁门,那扇半夜从不吓醒我的铁门。
我俯下身去,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,铁门的关合角处,被紧紧地裹上了一团白布……
我忽然想起来,叔叔笑着问我,每天看书到很晚哪?……
我在门前缩紧,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。
……
有一天,我会突然想象,当清晨我推开门时,会看到那位爱笑的陌生人仍在门口浇他的花。
那时候,我就可以微笑着对他说:早安,陌生人,浇完花,就去小花园里晒晒太阳吧!